母亲,如有来世,定温柔相陪
2022/9/30 来源:不详我曾梦想,那个叫做母亲的女子,化作了一片云,而飞往了天际,自由洒脱的走了。至此,再无人世的拖累和牵绊。
紫盈盈的波斯菊开花,正是回这里的家两个月零二十天的日子。
之前上网查过,说这花开大抵需要两个多月。来家时,花刚破苗,还在小窝窝里育种。回来后,便将几个育好种的花,一一移植到盆里,守住它们日日浇水施肥,果然,两个多月后波斯菊首先开花。
心下略喜,想只要精心培育,果然会有结果。
也其实,不为花开,只为一场静心的守候,或开花,或凋零,成长盛荣再到衰落的过程,体会岁月带给我们的冗长,用温软琐碎的时光试去心灵上缕缕的伤痕。
时光很厉害,即使当初怎样的过不去,若干的时间过后,不是一切都回归初始了吗?
而培育,不光是关乎生长,更有些时候是为了陨落衰败。每一个生命,要经历这样的过程。那么,这样的一个过程,都需要陪伴。
九月十日,乘首航的飞机飞往大连。
那天雨下了一路,风雨飘摇,心事忐忑。
行李很多,亲人朋友悉数备了礼物,而且都依依不舍。山长水远,这一去,不知何时再回,而哪里又是归根?
人一生都在成长,孩童成长的是外表,年长些的人成长的是内里。终将,会长成一幅丰厚柔软的模样。人的柔软,是岁月的恩赐,柔却不弱,而是看什么事物再无锋利的目光,觉没什么不好的事了,分离乃人间常态罢了。
近三个月安逸宁静的生活,不去回想,某一时念头起时,便竭力遏制,让时间去温化绵软那些沟沟坎坎,而待心中的日月明朗,水清风扬之时,以一颗舒缓柔和的心态去慢慢的述说一场人世间的分离。
这一个年份,还未过去,习惯于每一个年终,对自己做一份以心灵的成长为中心的总结,而今。似乎内心的蠢蠢欲动,像暗伏的猫,睁着犀利的双目,逼我倾吐。是啊,也许是时间到了,是该有个交代了,否则,一个生命的结束,怎可如此的就消身匿迹,况且,她是给与过生命的人,有天大之恩,海深之情。那么,就随心的游动,而笔下自由的走吧。
一场陪伴,终了却是一种日渐的衰败,这样的陪伴,耗情劫心,伤之肺腑,常常会粗重的呼吸,恨不能呼出沉沉的心结和无奈的重压。
想每一个人做事都是有所准备的,我亦是准备好了的。长长短短的分离,让我积聚了许多的情感,希望归家后统统交付亲人,好好的去爱他们。
只是,初期的准备的充足,所做过程的无奈,所得结局的后悔,让我们的人生充满无尽的悔恨之意。
我强势的想,我不会,以我积攒这么多的深情和日久的修行去善待,不会留有遗憾。
于心底里信誓旦旦。其实,誓言终究有口无心,而人,终究会有心而力薄。
日日夜夜一分钟都不曾分开的陪伴,几十年了,何曾这样?几位子女,大的也都花甲,至最小的,也早过中年不惑。你来我去,秩序井然,床上的人,依然唇红齿白,眼睛炯炯,睡眠很少。
很多的时候,这已不年轻的儿女们,承欢榻前,也有过欢颜笑语,惹得床上的人,止不住的也嘿嘿一笑,余下的时候,是静谧的,看窗外邻家那盆花,一点点开放,才知,日子是由冬天到了春天。
这样的老人,因了年纪太大的缘故,起始五脏六腑都是好的,只是精神部分的病变,脑部渐而的萎缩,导致身体没了指挥部,而乱了方寸,该吃不吃,想睡不能,欲行动,大脑却不指挥,而练就一辈子的修养和节制,全还给了上帝。唯一的认知,是拼命吃,和略清醒时,不屈的闹。这是一种动物的本能,以此而维系生命。
老人孩子,孩子老人,也明白了这千年传下的简单的,却又要人去千悟万领的道理,但每一个人,只能是在后悔里悟到。
事到休尽方才知,只悔不该当初。
不得不承认,适合的运动才能维持生命健康的成长,倘若肌体还年轻,则将还能有较长时间的维持,若是已耄耋之年,瘫至床上四肢无法动弹,脑子游丝乱串,民间有说,大体半年,也就魂归故里了。
有些事是要拼了命去做的,这大体包括年轻时学习事业的奠基,中年时的抚育培养孩子,年老时的陪侍送终双亲。
那一段日子,也可不说,回想,真的很苦,苦到如日日饮黄连,累到身天天如负大山,沉甸甸觉得太阳都不如往日明亮,空气总是压抑的,总是在床上人稍稍能安静时,去屋后河滩坡地草地花丛里换换气。经常迷糊,这般的付出,原是为了一种衰落消失,而此前我们所做的努力,都是会有一种回报的,而此时这样的付出,却是为了让亲人在一段的时日后永远的与我们分离,这种如被万种蚁虫吞噬的痛,如被关在风箱里的鼠窜的焦灼,折磨人会到疯狂。
也终于明白,许多事情,想不明白也得想得开。记得三毛给自己父母亲写的信里有这样的话:“如若选择自己结束生命,你们也要想得明白,因为在我,那将是一个幸福的归宿。
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,能到怎样的锥心痛肺,而至少一方,遂了自己的愿,痛只是单方的事了。但是,活着的,心大抵也是死了的,此后的路,怎么走?
好在好在,这一场陪伴,眼睁睁看着的将要离去的人,是一个耄耋的老人,在世俗的眼里,有众多子女的不分昼夜的陪护,而走时,儿女都在身旁,这老人是寿终正寝了,而这一干的儿女也赢得了赞许和美誉,很圆满吗?
那个早晨,早早的去接哥的班,去时,那第一栋的楼口,已醒目的竖立了一个花圈,后来接二连三赶来的子女们,看见这花圈,都被吓个半死,以为,母亲不等儿女到就已离开。其实,是那栋楼的另一个老太太在夜里去世了,那段时间,离世的老人很多。
哥一夜未睡,我进门,他吭吭的咳嗽着说,看情况不好,一夜身体如面条一样,任人翻动,气喘也不匀,此前的许多天,已经不再呼喊了。我心里紧紧的,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,但还是很镇定,说替母亲洗洗吧,果然,母亲面庞已现灰色,而且再叫也不答应,呼吸忽急忽慢。
用热水将母亲擦洗的干干净净,喂热水给母亲,已滴水不沾。拿出放在柜顶的老衣,那是十多年前就已经缝制好了的,母亲自己将内外三层衣裤都套好,到时候能一次直接穿上。这时候,我的心是透凉的,也是冷静的,尽管此时正是三伏时节。
母亲开始腹泻,止也止不住,拿那绵软的布,不停的擦拭,但还是泻不净。据说这是人将要走的时候,要腾空身体内部的脏污,好一身轻松,干干净净的离开,于是,我便用手去掏,竟然的掏出来那么多的。然后,最后一次再替母亲擦洗干净身体。
下午五点十五分的时候,母亲在几次急促的喘气之后,面色突然变得寡白,再也毫无声息了,而且,那一时刻,面如白色的菊花一般,从容安详而且漂亮。我们替母亲换上了寿衣,那套蓝色绸缎的外罩,咖啡色绸缎罩裤,粉色的内衣,以及一套绸缎的棉衣裤,鞋子帽子一应俱全。
母亲舒舒服服的躺在了那一堆绸缎的衣物里。身子下面是红色绸缎的褥子,身上覆盖的是红色的缎被。
母亲最后的时候,是小妹抱着母亲的身躯,我们都围绕身旁,母亲走的安详,而且,脸上一下子变得舒缓宁静,那一时刻,我的心,突然就松驰了下来,因为,我分明看到了母亲脸上所有的痛苦愁容瞬间的没了,我深信,母亲是去了天堂,才能有落叶般如此静美的遗容。
而这,抚慰了我此后的日子,哪怕,这是一种自欺欺人。